路光禄书来叙江东同好诸友一时徂谢感叹成篇
削迹行吟久不归,修门旧馆露先晞。中年早巳伤哀乐,死日方能定是非。
彩笔夏枯湘水竹,清风春尽首山薇。斯文万古将谁属,共尔衰迟老布衣。
赋得江介多悲风用风字
素节乘云梦,清秋下渚宫。哀音生地籁,激楚入天风。
落雁过山急,寒蝉抱树空。伤心干里目,愁绝百年中。
郢路元依北,江关久向东。有人宗国泪,何地洒孤忠。
大唐中兴颂歌
昔在唐天宝,禄山反范阳。天子狩蜀都,贼兵入西京。
肃宗起灵武,国势重恢张。二载收长安,銮舆迎上皇。
小臣有元结,作诗颂大唐。欲令一代典,风烈追宣光。
真卿作大字,笔法名天下。磨厓勒斯文,神理遗来者。
书过泗亭碑,文匹淮夷雅。留此系人心,枝撑正中夏。
先公循良吏,海内推名德。驱马复悠悠,分符指南极。
遐眺道州祠,流览浯溪侧。如见古忠臣,精灵感行色。
匪烦兼两载,不用金玉装。携此一纸书,存之贮青箱。
以示后世人,高山与景行。天运有平陂,名迹更存亡。
宝弓得堤下,大具归西房。旧物犹生怜,何况土与疆。
却念蒸湘间,牧骑已如林。西南天地窄,零桂山水深。
岣嵝大禹迹,万木生秋阴。一峰号回雁,朔气焉得侵。
恐此浯厓文,苔藓不可寻。藏之箧笥中,宝之过南金。
此物何足贵,贵在臣子心。援笔为长歌,以续中唐音。
梓潼篇赠李中孚
益部寻图像,先褒李巨游。读书通大义,立志冠清流。
忆自黄皇腊,经今白帝秋。井蛙分骇浪,嵎虎拒岩幽。
譬旨鸿胪切,徵官博士优。里人荣使节,山鸟避车驺。
笃论尊尼父,清裁企仲由。当追君子躅,不与室家谋。
独行长千古,高眠自一邱。闻孙多好学,师古接姱修。
忽下弓旌召,难为涧壑留。从容怀白刃,决绝郤华辀。
介节诚无夺,微言或可投。风回猿岫敞,雾卷鹤书收。
隐痛方童丱,严亲赴国仇。尸饔常并日,废蓼拟填沟。
岁逐糟糠老,云遗富贵浮。幸看儿息大,敢有宦名求。
相对衔双涕,终身困百忧。一闻称史传,白露满梧秋。
邹平张公子万斛园上小集各赋一物得桔槔
凿木前人制,收泉易卦称。天机无害道,人巧合成能。
壤脉涓涓出,川流搰搰升。入晴常作雨,当暑欲生冰。
菜甲青敷地,花容赤绕塍。弥令幽兴剧,顿使化工增。
坐爱平畦广,行怜曲水澄。灌园今莫笑,此地近于陵。
赋得老鹤万里心用心字
何来千岁鹤,忽下九皋音。一自来凡境,推颓已至今。
临风时独舞,警露亦长吟。乍识人民异,还悲岁月侵。
早寒江上笛,秋急戍楼砧。木落依空沼,云多失旧林。
三株天外冷,甲子世间深。尚想蓬莱晓,终思弱水阴。
神州迷再举,碧落杳千寻。多少乘轩者,知同一寸心。
赋得越鸟巢南枝用枝字
微物生南国,深情系一枝。寒风群拉沓,落日羽差池。
绕树飞初急,寻柯宿转迟。悬冰惊趾滑,集霰怯巢危。
路入关河夜,思萦岭峤时。山川知夙性,天地识恩私。
向日心常在,随阳愿未亏。寄言幽谷友,勿负上林期。
岁暮西还时李生云沾方读盐铁论
积雪冻关河,我行复千里。忽闻弦诵声,远出衡门里。
在汉方盛时,言利宏羊始。桓生书一编,恢卓有深旨。
发愤刺公卿,嗜利无廉耻。片言折斗筲,笃论垂青史。
矧乃衰乱仍,征敛横无纪。转饷七盘山,骨满秦川底。
太息问朝绅,食粟斯已矣。幸哉荀卿门,尚有苞邱子。
井中心史歌
独力难将汉鼎扶,孤忠欲向湘累吊。
著书一卷称心史,万古此心心此理。
千寻幽井置铁函,百拜丹心今未死。
厄运应知无百年,得逢圣祖再开天。
黄河已清人不待,沈沈水府留光彩。
忽见奇书出世间,又惊胡骑满江山。
天知世道将反覆,故出此书示臣鹄。
三十馀年再见之,同心同调复同时。
陆公已向厓门死,信国捐躯赴燕市。
昔日吟诗吊古人,幽篁落木愁山鬼。
呜呼蒲黄之辈何其多,所南见此当如何。
桃花溪歌赠陈处士梅
陶君有五柳,更想桃花源。
山回路转不知处,到今高士留空言。
太邱之后多君子,门前正对桃花水。
嘉蔬名木本先畴,海志山经成外史。
曾作诸生三十年,老来自种溪前田。
四百甲子颜犹少,有与疑年但一笑。
有时提壶过比邻,笑谈烂熳皆天真。
酒酣却说神光始,感慨汍澜不可止。
老人尚记为儿时,烟火万里连江畿。
斗米三十谷如土,春花秋月同游嬉。
定陵龙驭归苍昊,国事人情亦草草。
桑田沧海几回更,只今尚有遗民老。
语罢长谣更浮白,七十年来似畴昔。
与君同是避秦人,不醉春光良可惜。
春非我春,秋非我秋。
惟有桃花年年开,溪水年年流。
为君酌酒长无愁。
寓山注序
予家梅子真高士里,固山阴道上也。方干一岛,贺监半曲,惟予所恣取。顾独予家旁小山,若有夙缘者,其名曰“寓”。往予童稚时,季超、止祥两兄以斗粟易之。剔石栽松,躬荷畚锸,手中为之胼胝。予时亦同拏小艇,或捧士作婴儿戏。迨后余二十年,松渐高,石亦渐古,季超兄辄弃去,事宗乘;止祥兄且构柯园为菟裘矣。舍山之阳建麦浪大师塔,余则委置于丛篁灌莽中。予自引疾南归,偶一过之,于二十年前情事,若有感触焉者。于是卜筑之兴,遂勃不可遏,此开园之始末也。
卜筑之初,仅欲三五楹而止。客有指点之者,某可亭,某可榭,予听之漠然,以为意不及此。及于徘徊数回,不觉问客之言,耿耿胸次。某亭、某榭,果有不可无者。前役未罢,辄于胸怀所及,不觉领异拔新,迫之而出。每至路穷径险,则极虑穷思,形诸梦寐,便有别辟之境地,若为天开。以故兴愈鼓,趣亦愈浓。朝而出,暮而归,偶有家冗,皆于烛下了之。枕上望晨光乍吐,即呼奚奴驾舟,三里之遥,恨不促之于跬步。祁寒盛暑,体粟汗浃,不以为苦。虽遇大风雨,舟未尝一日不出。摸索床头金尽,略有懊丧意。及于抵山盘旋,则购石庀材,犹怪其少。以故两年以来,橐中如洗。予亦病而愈,愈而复病,此开园之痴癖也。
园尽有山之三面,其下平田十余亩,水石半之,室庐与花木半之。为堂者二,为亭者三,为廊者四,为台与阁者二,为堤者三。其他轩与斋类,而幽敞各极其致。居与庵类,而纡广不一其形。室与山房类,而高下分标共胜。与夫为桥、为榭、为径、为峰,参差点缀,委折波澜。大抵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聚者散之,散者聚之,险者夷之,夷者险之。如良医之治病,攻补互投;如良将之治兵,奇正并用;如名手作画,不使一笔不灵;如名流作文,不使一语不韵。此开园之营构也。
园开于乙亥之仲冬,至丙子孟春,草堂告成,斋与轩亦已就绪。迨于中夏,经营复始。榭先之,阁继之,迄山房而役以竣,自此则山之顶趾镂刻殆遍,惟是泊舟登岸,一径未通,意犹不慊也。于是疏凿之工复始。于十一月自冬历丁丑之春,凡一百余日,曲池穿牗,飞沼拂几,绿映朱栏,丹流翠壑,乃可以称园矣。而予农圃之兴尚殷,于是终之以丰庄与豳圃,盖已在孟夏之十有三日矣。若八求楼、溪山草阁、抱瓮小憩,则以其暇偶一为之,不可以时日计。此开园之岁月也。
至于园以外山川之丽,古称万壑千岩,园以内花木之繁,不止七松五柳。四时之景,都堪泛月迎风;三径之中,自可呼云醉雪。此在韵人纵目,云客宅心,予亦不暇缕述之矣。